淡豆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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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6/18 20:4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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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,一切过于明净,难得的清明透亮,大地上的万物正以最初的原态出生成长,幽凉的风从我推开的木窗缝中迎面而来,湿润润的气息中包裹着大山的气息、树的气息、小草小花的气息,大山中所有植物、动物吞吐的气息包裹在一起,像木棉花一样清香,它们被晨风送往山外,送往不知名的城市,它们是流动的,拥有不确定性,只要它们高兴,它们就可翻山越岭,越过枫梅岭那棵大枫树,越过吕洞宾不慎落下的鞋子石,越过最高那座峰上的电信塔,朝一些未知的地方赶去,或许是遥望的湘江,或许是悠悠的古镇,而某些气息仍恋着大山,迟迟不肯离去,当遇到一些拦截物时,它们就拐个弯,仍旧回了原地,在属于它们的山坳里久久不散。

早晨的露还在木槿花叶上滚动,在微风中,它们荡来荡去,以叶脉为中心,画生活的圆。木槿花的花蕊里也含着露,顶里层的花瓣娇羞地卷缩着,正如女人的私处般润湿,木槿花的花粉尚在顶端,蜂还藏在温暖的木匣里酣睡,它们需要等到阳光来临,将花粉晒得温热而散发出诱人的馨香时,它们才倾巢出动去收获食粮,现在它们是懒散的,它们需要一个长久的梦来搅拌甜蜜的生活。

趁蜂还未来,蚂蚁慢腾腾地爬上了木槿树枝,每当遇到一个陷阱时,它左望望,右看看,在树枝的疤疖处盘旋良久,才又放心地往上面爬,直到爬上叶子,叶子在风及蚁的重量下,微微地晃动着,它一点也不慌张,即算是爬到了叶子的尾部时,它也仅仅是从容地从叶子的背部翻过去,又爬到叶脉上,顺着叶脉往枝上赶,直到它攀上了木槿花,躺到了花蕊中,才放心地睡一会。等它一觉醒来,也就不过几秒钟的时间,它就在花蕊中走走停停的,嗅来嗅去的,一点也没离去的意思。

直到飞来一只*蜂,蚂蚁才着急地往花蕊的私处奔去。此时,木槿花是颤动的,比风吹动它时抖得更厉害。*蜂是谁也不怕的样子,嗡嗡乱叫着,*褐色的翅膀扇动得异常快捷,像快镜头似的从这朵花奔到那朵花。它谁也不留恋,谁都不久留,等它尝遍了所有花的滋味,它就奔另一棵木槿树去了。我也喜欢木槿花,但更喜欢木槿叶,正准备就着露水摘些叶子,拿回家去揉碎了,往水壶中放,滚滚地烧开了,用来洗我的发。

这也是大山中的女孩子们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,一场最讨厌的洗发运动在木槿叶的参与下,就变成了最有趣的活动。她们的妈妈常常支使她们,快去摘些叶子吧!多摘些,将你的发洗洗。她们就兴奋地奔菜园子去了,用不了多久就能提回一竹篮木槿叶。那时的木槿不是用来布景的,而是围菜园子的,用它们将鸡子、鸭子、狗仔、花猫等动物们拦在外面,不让它们糟蹋菜园子里的菜。她们将摘回的木槿叶洗净揉碎后,妈妈们就拿去熬水了,等到水开了好几回,白色的沫儿在里面翻滚时,就要开始洗发了。妈妈们兑上冷水,将女儿的发洗得又柔又顺,叶的香能在鼻中萦绕好几天,特别是将辫子拆开梳发时,那香就更浓郁更甜美了。

等我走近荷塘附近时,荷叶比上次来时疏了些,却也更绿了些,莲蓬在叶间兀立着,露珠除了在莲叶间滚动,也在木槿花瓣中藏掖着。忽然想起曾读过的一本书中,有一位女主角,常在白露这几天早起,接花间的露水,用来煮茶,调制花羹,偶尔用来作为药的引子。她长裾飘飘,手执精制的陶罐,一颦一笑都是那么悠然雅致。正这么回忆着书中描写的场景呢,不远处居然真有一位女子正弯身于花丛之中。我走近一看,她正在剪着一枝木槿花,竹篮内还有几枝。她笑笑说,我剪几枝插花呢!姐姐,你喜欢么?你若喜欢我送你几枝。我微笑摇手,我是过客,等我回家,这花儿可就萎了,还是留在这支上让喜欢的人多看看吧!

等我从山脚下往回走时,露尚未散去,大山的清早还在半睡半醒之间,芙蓉溪水清澈地往低处流淌,水草与岩石无法阻挡流水往下漫步的阵势。此景其实不过是阳光未露出来的缘故,光从云雾中破壁而出时,那些在花叶间滚动的露珠就越滚越小了,直至最后完全蒸发在空气里。

路过早餐店时,刚好开门,冷清清的店子似乎还藏在一阵雾气中,店内的物品四处零乱着,还没有归拾整齐,像一个刚醒尚在哈欠中的老妪,正披头散发着。门内的男老板似乎刚起,还来不及给老板娘打下手呢!就先在桌子边坐下来,抽出一根烟点燃。他的面前摆着几个小碟,一个碟子内盛着翠绿的毛豆。白露节气前后,正是采摘毛豆的好时节,田梗上,山土里,一丛丛的豆子苗正茂盛着,枝繁叶茂的内里,暗藏着无数毛茸茸的豆荚,它们都约寸长左右,绿中蘸了少许鹅*,豆子在荚内膨胀着,剥开来的豆子长得圆鼓鼓的,汁液饱满,色泽鲜嫩。毛豆此时采摘正好,若等叶子*了,豆荚也*了时,它们就老了,不能再连壳煮食,只能剥出来晒干,部分用来炒熟泡茶,部分用来与鸡鸭同煮食汤,其汤鲜美,营养丰富,又能下火解凉。

而现在早餐店内的凉拌毛豆就摆在那里,翠绿中点缀着几丝红椒,它们一下就引起了我的食欲。我在圆桌边坐下来,朝里面的老板娘喊:“下碗牛肉面条!”里面脆生生地应了声,不一会儿,满面笑容的老板娘将热腾腾的面条端过来了,她扎着花围裙,袖子撸上了胳膊,齐耳短发用一只发夹别住,一幅精明强干的样子。其实,我对面条并不是很感兴趣,只想尝尝碟子中的毛豆与坛子萝卜条,另一碟中的碎酱椒中拌着豆鼓,也是那么诱惑人的样子。

因为要去拍鞋子石山,需要人将鞋子石山旁边的杂木砍开。罗领着一个男人朝我们走来,等他走近,原来以前也见过,正是上次帐篷节上他骑着摩托卖葫芦。葫芦即福禄之意,有很多人家买着挂在门厅内。当时葫芦在他车上微微相亲,发出一种轻微的铿锵声,葫芦已被他仔细添了色,是一种南瓜熟透后的*。他是罗的堂弟。他看见我们就开心地迎上来了,希望李老师能抽出时间拍他种的葫芦。我们顺了他的意,沿公路附近的小道往田野中走去。小道不宽,大部分被杂草掩盖,只余下尺来宽的土路供我们行走。路是曲折迂回的,露水还在草丛间滚动,它们在我们路过时,不顾一切地沾上了我们的裤腿,将我们的裤子染湿。此处的荷塘中只剩下一枝荷花独立其中,遗世独立的样子。荷塘中的荷叶已枯*,荷梗半耷拉着身子,将头深深埋入池塘内。池塘的另半边却长满了肥胖的绿草,它们的杆子像绿色的海棉,中间有无数的空隙,叶子尖尖的,像水仙一样开出花来。

在一丘田里,果然看到了很多绿葫芦,它们的藤攀爬在田墈边,阔大的叶片密密麻麻的,葫芦倒挂在绿藤上,结实地往下沉。这些往下沉的葫芦用不了几天就能摘下来做福禄摆件了,一个普通的嫩葫芦卖去炒葫芦丝,顶多几块钱,将它加工成摆件一个就能卖上百元了。人有时候花点小心思,赚点养命的钱还是很容易的,特别是在大山上,即算你长年累月不下山,你也完全可以自给自足,随便一株嫩草就是野菜,随便一株藤蔓就是药草。只要勤劳肯干,大山中真是遍地*金。

等我们参观完葫芦往回转时,发现一只硕大的南瓜高高吊在土墈上。罗的堂弟兴奋地介绍说,这是我种的南瓜咧!要不要摘几个回家吃呀!幸福点亮了他的脸。李老师说,来,给你与你种的南瓜拍个照吧!他欣喜地爬上土墈,抱起了南瓜,脸笑得幸福而灿烂!他的幸福触手可及,他有健壮的身体,有使不完的力气,这就是他幸福的资本,他可以骄傲地在大地获取食物,阳光斜照在他黑红的脸上,一半明一半暗,这并没影响他笑容的质量,他的面孔瞬间点燃了这个山洼,连南瓜叶子的尾部也*了起来,与他被阳光照亮的半边脸色泽相近。

沿窄窄的田墈爬上公路时,路边的*花槐开得正是热烈。阳光将花粉晒热,花的香气在山里流溢,蜜蜂也寻香而来,正是蜂飞花艳的时候,也正是果实累累的时候。去年秋分时候的板栗林,今年白露时节就又拥有了密密的果实。去年的那位大嫂还在守着那片密林,她夫家姓罗,大山中罗家的族谱仅剩余一套,就在她家收藏着呢!以前族谱曾被人借走尚未归还,后来寻去,借家却不肯承认了。现在族谱少了几册,任谁却再也借不走这珍贵的物件。等大嫂将族谱搬出来时,我们都大开了眼界,族谱装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旧木盒内,她小心翼翼地将木盒边的木板抽开,将一大叠长方形的旧纸谱拿出来。谱上的字是先人用毛笔撰写的,每个字都是那么漂亮且工整,它们写在泛*的纸页上,它们表述的这些人名,都已经随风而逝。这是洞阳罗氏的族谱,族谱中的祖先也有风光过的,也有落魄过的,它不因人曾风光而过多记载,也不因人落魄而忘点笔墨,它不偏不倚,平缓记叙着一个家族的起伏跌宕。这天,太阳正好,阳光投在族谱上,温热了谱上的每个字,也温热了大嫂灿烂的笑脸。她笑着说,今天太阳这样好,却不能将这族谱晒晒呢!我还要去守板栗林,晒族谱也需守着,担心人家偷走咧!

大山中的人家是可以夜不闭户的,外出办事也不用锁门,更不用派人守家;如需外出,仅将木门半掩,就可放心离家了,十天半月不回家,家里也不会有所改变,物件更不会有半点移动。为何大嫂独对这族谱如此不放心呢!我想这不仅仅是曾被借未归还的前车之鉴,而是大山中人对族谱的看重,族谱中的人物就是他们的祖先,他们守着族谱,就是守着祖先,也就是守着一条根,一条脉胳,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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